第一章

青空如花

大雪無聲無息的落下，十多只青狼在樹林間疾奔，樹木像風似的在牠們粗壯的身旁倒飛而去。牠們眼中閃爍妖異的藍光，腥臭的綠涎從鋒利如刃的齒間滴落。牠們的速度雖快，動作卻整齊劃一，比肩齊步，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。

“嗷嗚，嗷嗚”突然遠方響起又高又亮的狼嚎聲，牠們立馬變換隊形，朝左急竄。

林子的另一邊，數十名男女老幼也在林中急行，他們的步伐淩亂、眼中充滿恐懼不安，大部分的人身上傷痕累累，有人一拐一拐、拖著的血肉模糊的瘸腿咬牙硬撐，還有人邊走邊哄著懷中哭鬧不休的嬰兒。

在這群人後方押陣的是一名十多歲的少女，她目光如電，不時的緊張回頭張望，心中想著，”千萬不要，千萬不要。”

剎那間，她看到飄落的雪花中出現模糊的狼影，正向他們疾奔而來，愈來愈近，愈來愈清晰.....

她大喝一聲”結陣”，眾人立馬圍成一個圓圈，手拿武器、還有戰力的在外圈，老弱婦孺在內。少女手持大刀，擋在眾人之前，全神貫註看著狂奔而來的狼群。

這時，一只水牛大小的青狼，緩緩從一顆大樹的陰影中現身。牠的身體比眾狼大上兩三倍，四只腳和長尾上冒著青色的火焰，全身毛發倒豎有如刺猬，走在雪地上竟然沒有留下半點足印。

巨狼一到，眾狼立刻伏俯在地，態度甚是恭敬，林中頓時瀰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。

少女的臉上滿是汗水、血水、雪水，頭發蓬亂，卻掩不住她清麗脫俗的姿容。她右手舉刀平胸，左手食、中二指捏著劍訣，晶瑩靈動的雙眼微閉，靜待對面的狼王出招。

巨狼看著少女，眼神透出鄙視與不屑，倏地一躍而起往少女撲來。她正等待這一刻，瞬間身子往後一倒，雙腳前滑，手中長刀對準狼肚往上一撩。

巨狼仿彿看穿少女心思，身體猛然往左一偏，前爪拍出，擊中少女的手腕，長刀落地，半被雪埋，血盆大口已離少女的玉頸不到三寸。

少女聞到惡狼口中的腥臭味，心中呼喊著，“別了阿爹、阿媽.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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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蠻山下有一個小村莊，幾百戶人家靠著種田打獵為生。村前彎彎曲曲的一道小溪，象是一輪被拉長的新月，緊緊的抱著這個數百年的古村。

溪畔盡是杏花林，綿延十幾裏，中無雜樹。每年春天繁花似錦，芳草鮮美，一朵朵紅白相間的胭脂萬點，暖風息息吹過，整個江畔花影繽紛，雲蒸霞蔚，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節。

這個村莊就叫翠竹村，溪就叫杏花溪。

又到夏末秋初之際，青空如花帶著小妹青空招弟和幾個村中女孩兒到溪邊玩耍，玩累了就躺在柔軟的草地上，懶懶的看著頭頂上的藍天白雲。陽光穿過繁枝密葉，灑下點點金輝，落在這群女孩兒稚氣的臉上，象是一群身穿金縷衣的小精靈，在她們粉嫩的小臉上輕輕起舞。

“姐啊，杏花真是漂亮，可惜不能常開，一年就只開那幾天，現在花都謝了，好沒趣。要是一年到頭都有花看才好呢。”青空招弟說道。

她額頭上疏疏落落的垂下幾撮瀏海，一雙不解世事的眸子，一面說話一面把弄著身旁女孩的短發。

“妳呀，就是不滿足，要是杏花不謝，怎麽結果子，你那有得吃?”短發女孩兒青空如花回道。

青空招弟又說，”我喜歡吃杏子，也喜歡看杏花，為什麽就不能邊開花，邊結果子呢?”說的這群女孩子都笑了。有兩人用手指比著臉頰笑道，”愛吃鬼，羞羞臉。”

青空招弟笑著抓起一把落花丟向笑她的女孩。一時之間，幾個小女孩搶著將對方按倒在地上，彼此搔癢取樂，又笑又叫，好不熱鬧。

正玩著鬧著，忽然林外傳來叫喊救命的聲音。

如花機警的一躍而起，聽聲辨位急往杏花溪跑去，步履輕盈、蹤跳如飛。

原來一名跟著來玩的小男孩掉到溪中，水流湍急，他瘦弱的身子隨波浮沈往下游漂去，還好及時抓住河中一塊突起的大石頭，才暫時免遭沒頂。

如花趕到溪邊，只見小男孩正哭著大喊救命，水已經快淹到他的脖子。

如花不谙水性，卻想也不想，不脫鞋襪便躍入溪中，還好溪水只到腰部，她張開雙臂，摸索著往小男孩走去。

“阿姐小心啊!”、”如花姐姐好勇敢，當心呀!”女孩兒們在岸上尖叫。

忽然腳底一滑，如花踉蹌跌了一跤，喝了一口溪水，又趕緊站起來，喝道，”別吵!”，繼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小男孩，口中柔聲道，”別怕，抓好，姐姐來救你。”

這時杏林外傳來幾聲口哨，悠悠揚揚的此起彼落，由遠而近飄來。

時值午後，晴空萬裏，纖雲皆無，天色純藍。一只雄健的蒼鷹出現在北蠻山的山腰處，悠哉的滑過長空。山腳下一方巨石後面轉出了一個年輕小夥子，他仰頭撮口吹了個又響又亮的口哨，一只蒼鷹立馬從極高處俯沖而下，平平穩穩地落在他的肩上。

招弟看到蒼鷹，叫道，“啊，是長風哥哥。阿爹回來了。”轉身跑出林外，大聲呼喊道，”阿爹，快來，有人掉到水裏，阿姐下去救人了。”

只見七、八個背著竹簍的男子正從山邊的小路走來。那馭鷹少年和一名高壯的中年男子聞言狂奔而來，那名中男子奮力往前一蹤，離地五、六尺高，雙腿在空中一蹬，又往前竄了十多尺，蜂腰一折，輕飄飄的落在招弟面前，大手一撈，將她抱起就往溪邊跑。

到了水邊，只見如花全身濕淋淋的抱著小男孩上岸，笑著對中年男子道，”阿爹可回來啦，想死我了，下次進山得帶我去。你答應過的事，可不能反悔喔。”

中年男子名叫青空臨，是翠竹村的第一勇士。他一頭長發束著馬尾，深邃的雙眸中透著銳利與自信，哈哈大笑道，”好、好，回家和妳阿媽商量再說。”忙上前抱起仍在哭泣的小男孩，見他只是受到驚嚇，沒有受傷，便帶著一群孩子往村子走去。

“長風哥哥，這次你們進山有沒有碰上什麽好玩的東西?”如花逗著馭鷹少年肩上的蒼鷹，又餵牠吃蟲子。

青空長風今年十五歲，是如花青梅竹馬的鄰居。他高挑挺拔，穿著一身青綠色的獵裝，國字臉上有兩道濃眉，相貌不算英俊，卻給人一種親切老實之感。

青空臨見如花又在打聽山裏的事兒，便走到二人身旁，笑道，”山裏那有什麽好玩的，正好相反，時時都有危險，不信妳問長風。”

如花又問青空長風，”長風哥，你和阿爹下次什麽時候進山，我也去。”

“這我可做不了主。這趟上山，狼特別多，還看到比胳臂還粗的大蛇，很不尋常。”青空長風道。

如花聽了眼睛一亮，道，”野獸多不是正好?多獵一些帶回來打牙祭。”

一夥人說說笑笑，不覺到了村口。

這時在杏花林的盡頭，一只碩大的青狼正齜牙咧嘴盯著如花等一行人看，惡狠狠的雙眼透出妖異的藍光，兇相畢露，又腥又臭的綠涎從齒間滴落，低低咆哮了一聲，轉頭朝山中飛奔而去。

青狼才剛走，當地一陣光影閃動，一只毛色黑的發亮的小猿猴竟憑空現身，小鼻子在地上嗅了嗅，圓滾滾的雙眼望向青狼離去的方向，突然後腿一蹬，身子比箭還急的激射而出，在杏林中留下一道殘影。不一會兒，山腳下的雜草叢中傳出一聲淒厲的狼嚎，回蕩在山林間。

這時有兩名身穿獸皮短衣、手拿鍛鐵大斧的高大男子從山上飛躍而下，聽到狼號聲，緊張的交談了兩句，小心翼翼的朝著草叢接近。突然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草叢中飛出，只聽”碰”的一聲，一名男子被那東西擊中，往後倒飛了兩、三丈，倒地不起。另一人急忙上前，正要伸手去扶，突然大叫一聲，丟下同伴拔足狂奔而去。

原來那人見到同伴的胸口凹陷，胸骨外插，鮮血灑了一地，身旁有一個稀爛的獸頭，正是那只與他們同來的青狼。

”臨叔，您回來啦!”幾名男子在村口熱情的向青空臨打招呼，幫著卸下他背後竹簍的獵物。青空臨笑著揮手問好，穿過三、四個人高的竹柵欄，進到村中。

村中家家戶戶此時正忙著做晚飯，炊煙嬝嬝，菜香傳送。村中廣場上有幾個孩子在跳繩，一只狗兒追著幾只雞玩。”如花吹了聲口哨，叫道，”阿黃!”那狗”汪汪”叫了兩聲，丟下雞，沖到如花腳邊又舔又蹭。如花笑著蹲下來摸著牠的脖子，阿黃則是閉眼享受。

這時身著青布長衫的村長青空有田拄杖前來，青空臨忙迎上去喊了一聲，”有田公!”

青空有田低聲道，“跟我來!”兩人走到村子後面一片青翠的竹林，青空有田道，”你聞聞這味兒!”

青空臨深呼吸了幾口大氣，皺著濃眉道，”怎麽這個時候就香成這樣?”

青空有田滿臉愁容道，”是啊，這太不尋常!你還記得祖上傳下來的預言吧。”接著緩緩說道，”半百後，香氣郁，萬獸來，災禍至。”

青空臨半響說不出話來，心中出現兩個字:”滅村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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